昆山腔到水磨調(diào)(三)
明代中葉昆山腔唱南曲在吳中漸成風(fēng)氣
昆山腔緩慢地發(fā)展了百余年,到了明代中葉,用昆山腔唱南曲在“吳中”已漸漸形成風(fēng)氣,流麗悠遠(yuǎn)的昆山腔已出乎三腔之上。我們僅從有限的資料也可以看出昆山腔在文人中間和民間的發(fā)展。
那時期,蘇州地區(qū)經(jīng)濟(jì)繁榮、文化昌盛、人才輩出,書畫詩文的成就蜚聲江南。這些文人又大多喜歡聲伎之樂,尤以正德年間(1506-1521年)江南才子唐寅、祝允明的藝事最為人樂道。唐寅,字伯虎,號六如,有詩云:“頭插花枝手把杯,聽罷歌童看舞女”,“龍虎榜中題姓氏,笙歌隊里賣文章”。唐寅所作散曲幾乎全是南散曲,以《步步嬌?閨情》四套分詠春、夏、秋、冬最為著名,[步步嬌]套的聯(lián)套為:[步步嬌]、[醉扶歸]、[皂羅袍]、[好姐姐]、[香柳娘][尾]。這是昆山腔常用的套曲。后由魏良輔點板的《詞林選勝》中就載錄有唐寅許多南散曲??上А对~林選勝》不傳,但其所收之曲當(dāng)是用昆山腔唱的。祝允明,字希哲,號枝山,聰慧絕倫,卻不修行檢,還常會傅粉妝扮,“從優(yōu)伶間度新聲”,“梨園子弟自謂弗及”。祝允明的南散曲《八聲甘州?詠月》套傳唱很廣,這是一套用[解三醒]、[油葫蘆]相互回環(huán)的“子母調(diào)”,這在當(dāng)時還比較少見,聯(lián)套為:[八聲甘州]、[前腔]、[賺]、[解三醒]、[油葫蘆]、[解三醒]、[油葫蘆]、[解三醒]、[油葫蘆]、[解三醒]、[油葫蘆]、[解三醒]、[余文]。他還寫有《新水令?春日閨情》南北合套。祝允明對當(dāng)時的南戲聲腔還很關(guān)注,他在著述《猥談》中說“數(shù)十年來,所謂南戲盛行,更為無端,于是聲音大亂”,_、正反映了當(dāng)時昆山腔的流行及諸腔之間的相互影響。呂天成《曲品》說唐寅、祝允明是“不作傳奇而作散曲者”,這里所謂的“傳奇”是指當(dāng)時的南曲戲文,不管是散曲還是南戲中的曲,若用昆山腔唱,實際是一回事。
與唐、祝差不多同時代的還有陳鐸、徐霖、沈壽卿等人,陳鐸、徐霖被稱為“曲壇祭酒”,沈壽卿也“名滿大江南北”。陳鐸,字大聲,號秋碧,生平豪爽,妙解音律,“時操箏琶尋聲度曲,即教坊子弟聽之,自恨其技弗如也”,稱其為“樂王”。其所作散曲,“文采風(fēng)流,冠絕一世”,以北散曲著名,也偶作南散曲。魏良輔把他的《秋碧樂府》與《琵琶記》同作為練唱昆腔的范本。徐霖,字子仁,號髯仙,“每當(dāng)筵自度曲為新聲”,“江左言風(fēng)流者必首髯仙”。
正德皇帝南巡時,曾被推薦為武宗作曲,備受寵幸,武宗曾兩次幸其南京家邸,欲授教坊司官,固辭不受,乃授錦衣衛(wèi)鎮(zhèn)撫。曾于南京武定橋東筑快園,命伶童侍女演戲自娛,與江南名士交游,既作南散曲也作南曲戲文,曾作南戲八種,其中《三元記》(或謂沈壽卿作)、《繡褥記》為其傳存之作。沈壽卿,以字行,精樂律,“撰歌曲,教童奴為俳優(yōu)”。正德皇帝南巡時亦曾召見,沈一夕而作《四喜》戲文,武宗喜甚,欲授官,沈不受而歸。其尚作有《三元記》、《龍泉記》、《嬌紅記》(后有孟稱舜同名傳本)。據(jù)呂天成《曲品》,沈壽卿所作南曲戲文,“語或嫌于湊插,事每近于拘迂”,評價不高,然其劇多為昆曲場上之作,“吳優(yōu)多肯演行”。
到了嘉靖年間,用昆山腔唱演的南曲戲文,出現(xiàn)了頗有影響的作品,如《明珠記》和《南西廂》。
陸采的《明珠記》是根據(jù)唐人小說《劉無雙傳》編劇的,寫劉無雙與王仙客的奇異的戀情故事。據(jù)《列朝詩集小傳》云:“曲即成,集吳閶教師精音律者,逐腔改定,然后妙選梨園,登場教演,期盡善而后出?!彼^“逐腔改定”,當(dāng)然是以昆山腔的唱法來改定南曲曲詞。這戲在當(dāng)時及后來常被演出。說到《南西廂》,就更為人們注目。因元王實甫的北曲《西廂記》影響很大,將此劇改為南曲用昆山腔唱演,也是必然的事。流行的李日華《南西廂》,實際是由海鹽人崔時佩編集,經(jīng)李日華新增校定的,將北曲《西廂記》改作用昆山腔唱演的南曲,盡管有損元本文字,時人“冷齒”,但李日華本還保留有王實甫文字,還是在戲場流行開來了。陸采不滿于李日華本翻北為南,有失原本的措辭命意,便自詡“天與丹青手,畫出人間萬種情”,走了另一極端:“悉以己意自創(chuàng),不襲北劇一語”,為昆山腔新編《西廂》南曲本。結(jié)果,新編本不受歡迎,戲場流行的依舊是李日華本而不是陸采本。這是一件耐人尋味的事。自此以后,為昆山腔編寫南曲戲文的作家也就漸漸多了起來。